从乡镇卫生院到上海大三甲副主任一个医生的20年奋斗史,作为医生,他算不上很特别。如今他正处于事业和家庭的上升期——他是上海一家三甲医院心内科副主任。在上海的北边,他有一套100多平米的住房,一位同样博士毕业的爱人,还有一个9岁的可爱女儿。
今年4月,他安稳的生活有了一些改变。在经过3个月的反复考量后,他决定从上海交通大学附属新华医院“跳槽”到仁济医院。
现在,他每周一从上海乘坐医院的班车到仁济医院宁波分院工作,周四再回到上海。这家分院今年3月1日刚刚开业,等待他的,是一个从头开始的科室,一段“全新的体验”。
跳槽之前,解玉泉回了趟安徽霍邱老家。25年前,他从六安卫生学校中专毕业,期望通过“努力拼搏实现人生价值”。20年前,他从霍邱县一个乡镇卫生院起步,历经函授、成人高考、考研、考博,实现了学历和个人境遇的几次跨越。
然而,医生四十,人到中年,走过一个个“周期”,倦怠不可避免,初心何处安放?
解玉泉很少和人提及自己的学历,“只有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才知道。”尽管他现在是上海大三甲医院的副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
他完好地保存着自己中专毕业时的纪念册。他从六安卫生学校毕业已经25年,翻开纪念册,第一眼看到的仍然是当时校长的寄语——“献身于人民的卫生保健事业”,“健康卫士,无上光荣”。
出生于安徽霍邱县的解玉泉家中兄弟姐妹4个,父亲是医生,他从小就想做医生。初中毕业后,因为成绩优秀,解玉泉顺理成章去读了中专。
到六安卫生学校上学时,解玉泉16岁,毕业那年,19岁。在毕业纪念册个人介绍那栏,他用工工整整的字体写着——梦想:医生;爱好:拿手术刀;座右铭:努力拼搏,实现人生价值。
3年的校园生活是美好的,1995年清明节,已经在石店中心卫生院工作半年的解玉泉,写了一篇小文回忆这段时光,他形容校园生活“浪漫、风趣、优雅、纯真”。
那是会誊抄普希金诗歌的19岁,“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阴郁的日子需要镇静,相信吧,那愉快的日子即将来临!”
1994年,从六安卫校毕业后,解玉泉被分配到了霍邱县石店中心卫生院,成为了一名乡镇基层医生。但是工作后,“一颗幼苗移栽了,他面对的不是风和日丽的生活,时而狂风肆虐,时而冰雪袭击。”
解玉泉赶上的是中专教育最后的“红利期”。他记得,他考上中专的时候,当时的普遍认知还是,“考不上中专,才去上高中”。因为中专教育是一条端公家饭碗的最经济途径。
那个年代的中专学校涵盖师范、卫生、农林、财税等专业,学生上学没有学费,每月还有相应补助。通过三四年的学习,毕业后由国家统一安排工作,并转为城镇户口,成为国家干部,吃商品粮,无论是基层小学老师、乡镇医生还是财政所职工,都是一个理想的“铁饭碗”。
据解玉泉毕业手册上的“班级简介”,他就读的六安卫生学校创办于1958年,是一所培养中级卫生技术干部的全日制中等卫生学校,先后开设医士、护士、检验士、妇幼医士、中医士、五官医士等专业。到1992年,该校30年里培养各种中等卫生技术人才3599名。
但是到了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受到中专毕业生分配制度改革、大学扩招的影响,中专逐渐从人人都抢的“香饽饽”变成了学生考不上高中的“无奈选择”。
解玉泉在石店中心卫生院工作的5年(1994-1999),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中专教育式微,中专学历的一落千丈。看着当年成绩不如自己的初中同学考上重点大学,自己端着这个“铁饭碗”,一辈子可能就这样了,继续考学,未来还有无数种可能。
正如19岁从六安卫生学校毕业时,解玉泉在毕业手册上给自己写下了一段自勉,“人活着的意义,应当是过程,而不是结论。每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也未必一样,人生的酸甜苦辣,都应当自己尝一尝。尝试,总是人生。”
毕业时充满自信,相信“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的19岁少年体会到了生活开的玩笑,原本是优等生才能上的中专,如今却成为了一条弯路——如果当时读高中,直接可以参加高考升大学。现在读了3年中专后,却还要自学读函授,先拿大专学历,再考专升本。
这不是一条盲目选择的道路,毕业前,解玉泉在六安舒城县医院实习时,医院一位儿科医生自学考上了中山大学研究生,在当时造成了轰动,他受到了很大的激励。“目标特别明确,就是要拿到本科学历,再报考研究生,走出去。”
1996年开始,解玉泉一边工作,一遍读函授。期间他参加了不少考试——自考、成人高考、公务员考试。在前途未卜,特别迷茫的时候,1999年,他甚至参加了六安地区招考人民警察的考试,还差点通过。
解玉泉的英语底子并不好,自学过程中,英语是最难的课程之一。他至今仍然保留着那本红色封面的新概念英语教材第3册,于1985年7月出版,定价2.2元。当时解玉泉在石店中心卫生院的工资是每月170元,工作两年后涨到了220元。
1999年结束函授学习,解玉泉通过考试,拿到了大专学历。随后,他参加了成人高考。2000年8月,解玉泉进入安徽医科大学成人教育学院学习,临床医学专业,脱产,两年制。这年,他已经26岁。
解玉泉至今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安医大一附院的高楼时,对医生这个职业,从内心深处涌出的神圣感。
从乡镇到省城,从中专到本科,是不小的一步跨越。解玉泉的命运开始改变,“读研”终于成为了切切实实、可以实现的目标。
当时,“考研”并不是一个主流选择。1990年,全国研究生的招生规模是3万人,1999年增长到9万人。但是对于第一学历不是正规本科的医学生来说,提升学历仍然是必须的。通过成人教育拿到的本科学历,当时很多医院并不承认。
解玉泉后来就读的安徽医科大学硕士班,130人中有三四十人第一学历都不是正规本科。
在安医大的两年本科学习生涯,解玉泉过得充实,也异常艰苦。因为脱产,原单位石店中心卫生院只给一点补贴,生活负担很重。再加上原本底子较差,学业上需要他付出更多努力。解玉泉和一起准备考研的同学们,每天到中国科技大学的第三教学楼学习。
通过苦读,实现学历和工作的双重跨越,这对当时的解玉泉来说,是高远的目标,同时也意味着一个有保障的未来。
2001年,解玉泉试探性的先报考了东南大学临床医学部内科学,英语分数没有达标。2002年,他报考安徽医科大学内科学,如愿以偿。
也就在2002年,解玉泉决定辞掉在石店中心卫生院的工作。这年,他28岁。
在安医大的三年硕士生活,平淡紧张。解玉泉毕业后顺利留在了安徽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人生的转折点却不期而遇。2007年,已经是主治医生的解玉泉第一次到北京参加第十八届长城国际心脏病学会议,“我认识到了安医大一附院和北京、上海医院的差距,当时就决定了,我还是要走出去。”
相较第一次从乡镇卫生院辞职,“年轻,什么也不怕,也没有什么代价”,这次决定脱产读博,放弃省城医院的优渥工作,不是个容易的决定。但是解玉泉下定决心,考到上海去,报考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为了考学,解玉泉又过上了边工作边苦读的生活。
2009年,他顺利被中山医院内科学专业录取。按部就班的结束学业后,解玉泉来到上海交通大学附属新华医院心内科工作。
十几年过去,工作上实现了三次大的跨越,却仍然难免新的困惑。人到中年,稳定之余,解玉泉也有倦怠之感。他甚至上网查了查,才知道“职业倦怠”是个专业名词,而且在医生当中相当普遍。
在解玉泉看来,人生本该是中专毕业手册上的那段自勉,“人活着的意义,应当是过程,而不是结论”“尝试总是人生”。中年再看,却更像一个个周期,“就像认识一个人一个事物一样,开始我带着好奇和景仰,当我的能力达到了,看清楚了,我又看到了不足,想要突破。”
解玉泉曾经想过出国继续深造,但是工作生活都稳定,怎么想都是“折腾”,他感觉“折腾不动了”。
得知同在上海的仁济医院要在宁波开设分院后,今年4月,解玉泉做了最近的一次重要决定。一个新医院,新团队,一个新的“周期”。
跳槽前,解玉泉回了趟曾经工作的石店中心卫生院,和当年的同事们叙叙旧、合了个影。没有什么目的,也没有“上海大三甲医院副主任”对乡镇基层医生的优越感,“人生的道路各不相同,大家做了不同的选择,没有好坏之分。”
但是解玉泉承认,如果是二十年后的今天,中专毕业的他,或许再也不可能通过个人奋斗,成为已经普遍要求第一学历是本科的上海三甲医院的医生。
接受采访前一天,解玉泉收到一位来上海看病的老乡给他发的感谢短信,“您是我们家乡人的骄傲。”读着短信,倏忽一瞬间,他找到了那个19岁少年医生的初心——“健康卫士,无上光荣”。(本文转自:医学界)
现在中专生还有出路?大点医院要求985 211,再高点又要留学背景要文章...
文章想告诉我们的不是怎么让一个中专生变成博士,更不是怎么从一个卫生院的小大夫变成三甲的大主任,而是告诉我们不管你现在如何,都不要失去希望,不要失去理想,不要失去前进的动力。不管结果如何努力后一定比不努力强。